从新三国谈大众媒介时代的艺术作品

从新三国谈大众媒介时代的艺术作品

新三国演义电视剧我只是瞅过几段,也没有看过多少相关的评论,现在我也并不想对这部电视剧本身发表什么评论,这样的作品并不值得批评,我只是从新三国联想到这个时代影视作品的某些一般现象。

看着新三国时,以及早年看着各种翻拍的古装剧时,我常常禁不住要想:为什么你们不能好好拍呢?为什么编剧非得加入那么多狗血的创意呢?为什么不能更好地尊重原著或历史呢?是因为导演和编剧太没文化吗(新三国的编剧确实如此)?那么为什么要请那些编剧呢?难道中国没人了吗?为什么不随便找一家正经学院请个把历史系的研究生(用不着请教授)来稍微审一审呢?那样的话能够避免多少低级错误啊?对于经典名著的翻拍,为什么不能请一些对这些名著确有深刻感情的人来编剧或导演呢?难道这样的人不容易找么?在我周围随手都可以找到好多个把三国演义读过十七八遍的人,为什么非要请一个三国演义一遍都没读完而只是看看连环画的人来编剧呢?这些问题无疑让我困扰,不过细想一下,倒也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正是大众媒介所承载的作品之必然趋势,这就是大众媒介的逻辑。

每一种媒介载体之上,都发展着相应的艺术作品,不同的媒介所带来的艺术形式是千差万别的,但大众媒介的特殊性恰恰在于,它在根本上是反艺术的。虽然大众媒介也可能产生艺术品,例如老版的三国演义也许可以算一部,还有一些优秀的电视剧、纪录片乃至综艺晚会,都可能成为大众媒介所提供的独特的艺术形式。然而随着大众媒介的逻辑的不断展开,其艺术性就将日益淡漠,最终消费品将吞没艺术品,以至于艺术品也只有成为消费品(或曰商品)才有能获得合法性而不是相反。

以往的任何媒介都可能同时提供艺术品和消费品,这二种并非矛盾关系,然而只有到了大众媒介才把二者的地位颠倒过来,艺术品不再是最高的消费品,不再用艺术性来衡量商品的高低,反而是要用商业性来衡量艺术品的高低。

所谓艺术品和消费品,在后现代的眼中大概是没有区别的,不过我还是要以古典的方式提出二者的区别:前者是自由的、永恒的,而后者是功利的、时尚的。所谓自由和永恒,并不是说艺术就是超越于时代语境之外的神秘存在,而无非是指其价值取向。艺术品的价值是自我揭示的,如果把一部电视剧或任何东西视作艺术品来评价,那么我们可能说:它作得很好看,很动人,很美等等。这种评价当然是语境性的,在另一个文化或时代背景下,人们可能认为它不好看,很丑陋等等。但是需要注意,艺术不等于美,并不是说必然被大多数人评价为美的东西是艺术品,而是“可能被评价为美”这一可能性本身就是艺术品的特性。也就是说,当我们评价说它不好看,它不美的时候,也已经是把它当做艺术品,以观审艺术的方式去评判它了。于是,当然,有成功的艺术品和不成功的艺术品,成功的艺术品是得到了艺术家所预期的评价的作品,而评价一个艺术品,就是只从其本身出发而论——它好看不好看,美不美,细腻还是粗犷,柔和还是耀眼等等。但是一个商品的价值却并不是被如此评价的,如果说一件商品是成功的,那么我们不能只从其本身出发而得出结论,而是会说:它卖得如何?它被多么广泛地销售了?从它而得的利润有多少?——这些才是商品的价值。也就是说,商品的价值并不是内在的,而是依托于商品的被运用和被接受的外在情况。

大众媒介与传统媒介的区别在于,在大众媒介中,把作品当作艺术品而进行的评价几乎不再影响(至少是不再主导)作品的生存和传播了,换言之,就是说作品作为艺术品的价值变得完全无足轻重了。在传统的媒介中,话语权是由精英们把持的,精英们首先是一些吃饱了撑的人,也是一些注重“品味”的人,他们首先评价传播之作品,看一看这些作品究竟好不好,好的作品将会得到更多的支持,然后才成为成功的商品广为流传。然而在大众媒介中,对作品本身的评价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所需要的只是作品的传播本身,如果说对作品本身的评价仍然可能影响作品的传播的话,那么这种评价也未必是越高越好,归根结底,作品不再需要追求对其本身的评价,而只要追求传播效应本身。新三国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对其的糟糕评价铺天盖地,但收视率却仍然节节攀升——许多人都是一面喊着好雷啊好囧啊好糟糕啊,一面仍在乐此不疲地观看下去。甚至让人怀疑许多细节上的错谬安排是一种故意引人眼球的策略,许多人就是为了搜寻出雷人或穿帮镜头而认认真真地追看下去,而充满争议也可以起到免费广告的作用,不少电视剧和其它节目的确采取过类似的策略。当然,为了让更多的老百姓接受,对历史的尊重、逻辑的严谨和细节上精打细琢的功夫非但是多余的,而且还是负面的。让一个文化素养较高的人来编剧当然会拔高作品的艺术性,但若是把作品的文化格调降低到小学水平却能使它被更多的受众接纳,那么大众媒介的逻辑就不会选择前者。

2010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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