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和ZW辩论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开始有点指点江山(玩笑话别当真)的味道了,虽然还是有点收获,但是很累。因为我个人的政治观是很容易被误解的,很容易被误解为“反革命”、“愚民”,但是或许也不是误解,如果把革命理解为对现实之中国的革命,我就是个坚定的“反革命”,当然,有人要说,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总有需要发生革命的可能性,那我是不是否认那种可能性呢?对于历史中的革命,我是绝不否认的。但是我却不愿意设想现在我所爱的这个国家不得不要发生革命的可能性——连可能性我都不愿意想,但我不否认那种可能性,我只是从不会提到。这就像说我对于我现实中的爱人,需不需要设想某种情形下我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不得不离婚的境地呢?在客观上谈论我们确实不能否定那种可能性,但是我既然已经将我的感情寄托到那个现实中的爱人身上了,我一旦想象那种破裂的可能性这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其实唉,在这次讨论中暴露出来的政治观分歧更不如说是爱情观的分歧。我认为,我理想中的爱人可以在一个现实的、具体的、活生生的人身上凝结,也就是说,现实可以成为我理想的承载。当我一旦决定将我理想中的爱人寄托到一个现实的活生生的人身上时,“现实便成了理想”,那个现实的人本身就是完美的理想,舍此之外更无理想。如果说现实的还离理想有一定距离的话,那么假使此时出现另一个现实的人更接近我的理想,那么是否就需要把握理想的爱的承载者换人呢?某些信念告诉我们这是不应该的。那么,我更应该将现实的人视作理想,她就是最接近理想的,因为她就是理想本身。我对国家的情感也可以如此类比,也就是说,当我一旦决定将我对理想祖国的情感寄托到现实的这个国家上时,这个国家作为一个活生生的“整体”,就是我理想中的祖国,舍此之外更有何求?当然,我不否认现实的国家中间存在许多许多的不完善,我也不否认我们必须努力改善,但我们与之同呼吸、共命运的,始终是这个现实的国家,这个现实的国家看得见、摸得着,而她就是理想的祖国,她的那些缺陷,并不构成对她作为一个整体成为完美——宇宙作为整体是至美的,然而宇宙中充斥的却满是黑暗,我爱这个现实的国家,当然不否认她有缺点,也不否认她需要改进,但这一切毫不影响她作为整体是我的理想。如果说理想这个词语有些不准确,可以以“至爱”来取代之,可能更为准确一些,我的至爱——至善、至美,就是这个现实!那么,如果我出生在比如五四时期,如果说这个现实的社会无法承载我的理想怎么办呢?那样的话我的理想将找不到寄托,或者只能建立在虚幻的希望之中,那当然是我的悲哀。我从没有否认在那种情况下必须奋起革命,但是现在我生活的这个时代不是,这是我的缘份,我是幸运的;那么,如果当将来某一天这个现实发展到了想过去那种时候那样,不得不需要革命的时候怎么办呢?我没有面对这个问题,与ZW的讨论中我也回避了,因这一点是不可用理论辨明的。因为我已经“决定”将理想寄托在活生生的现实上,就像是我一旦决定全心全意地爱一个现实的人的时候那样,对感情不得不破裂的那种可能性的想象本身就成为某种罪恶!
我的这种政治观是缺乏说服力的,我也不指望从理论上说服谁,因为某些东西,比如爱情、爱国、爱母亲等等,都是不能用理论去论证的,我总是在提供一种“可能”、一种“希望”,我想证明的只是说:我们可以持有这种理想观,我们可以这样去寄托我们的理想,于是我们可以在不陷入自相矛盾的情况下,过得很快乐,对其他人也不会造成伤害,那这就是一种可取的选择了。简单地说,这种选择就是——不要固执地只将感情寄托在抽象的事物上,这一种追求理想的过程是“把理想变为现实”,这种追求是痛苦的,因为现实总是远离理想,当然我从来不否定这样的一种理想主义,我只是说还可能有另一种理想主义,它可能让我们更快乐、更满足,那就是“把现实变为理想”,当这种时候,我们的进一步追求,对现实的改进等等,并不是让现实去不断地逼近理想,而是在现实即是理想的基础上,让其进一步自我实现、进一步在我身边展开的过程。
我的这种“理想主义”看起来是非常奇怪的,但这却是我少数几个比较成型的信念之一,我曾经做过比喻:我的理想主义不是站在废墟上望蓝天,而是站在青山秀水之间观朝阳,远方的朝阳与身边的山水构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我所赞美的正是这个整体的图画!从上面的叙述已经看到,我的这种奇怪的理想主义其实和我的星空哲学及我的爱情观是吻合的,
最后再预告一下我以后论政的一贯立场——当我听到说是不是要考虑革命的可能性的时候,就好像在我恋爱中问我对离婚有没有打算那样,我会回避这个问题;如果我面对到对现实的中国的各种指责,我首先一定会想办法替她开脱,我会说,即便有问题,那也是至美的,因为现实的事物不可能十全十美毫无破绽,固然有一些破绽,但作为整体而言总是和谐的,另外这些缺点也往往恰恰成为某些优点的衬托,或者说这些缺点有改进的的趋势云云,总之,我往往会在不否认缺点的情况下为这个作为“整体”的国家辩护;如果想听到我的相反意见,只有当我在心平气和地做客观的探讨的时候,或者面对一个主张现存者都合理的人(注意我的观点不是“凡现存皆合理”,而是“凡现存皆可爱”!)的时候,我就会指出现存中的种种不合理、那阵揭批轮胎功的时期我就说过,对于社会的黑暗面我了解得不比“轮胎功”分子来得少,无论把这个世界说得多黑,我只要还能看到一点星光,便不会动摇我对这个世界的至爱。
2006年1月7日
关于现实的理想主义的几则短语
星定 发表于 2006-01-07 21:21:02
与其追求将理想变为现实,不如让现实成为理想。
我不支持“凡现存皆合理”,但我相信“凡现存皆可爱”
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无法用理性说服别人的,我的任何论述始终只是想给人们提供一种生活态度或生活方式的可能性——我按这种方式看事情、过日子,一方面没有陷入逻辑矛盾的痛苦中,另一方面它没有坏处,而且凑巧的是,它还能带来快乐,那么我尽可能相信它。
最新评论
虫
2006-01-08 02:0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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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你曾讲过,你厌恶甚至痛恨那些践踏破坏自然的人,那么首先,你便是承认了,这些人和这些行为的存在是现实,那为什么不曾觉得他们"可爱",而是觉得可恨,并且心生"要改变这种状况"的愿望呢?而改变的愿望实际指向的难道不是希望这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状况自愿望变成现实吗?
追求将理想变作现实,这理想并非是空想,它的最初来源,我想还是根源于我们那些美好的经验,正是一个品尝过好的滋味的心灵,才会孜孜以求于理想的实现.让现实成为理想,指的是什么?我不太明白。我知道,以理想作现实行动的准则,在纷乱的世事中,至少能够让我们保持住一个底线。而让现实成为理想,发觉其可爱,未免有些埋沙盗铃的姿态。恶的便是恶的,丑的就是丑的,也许你会宽恕,会理解,但绝不会发觉其可爱。做哲学,不光是理性的思辨,更要多体贴生活。不管经验是确定的,还是不确定的,但它都是活生生的,都是建筑在你生存之上的,对于你的思考来说,拒绝这些经验的任何形式,都只是带来思想上的幼稚病。
人是共在的。一个有价值的思考往往揭示的是具有普遍性的东西。当然,其过程与形式可以通过个体的独特的经验或形式而达到。若只是一种自娱自乐式的玩意。自然无人管你。但你现在的困境是,一方面,在批评下,你被迫缩小阵地,不断的为自我辩护,从谈论哲学,这一关于普遍性的学问,——到一种给人们提供的可能性——再到自我可以获得一个满足的生活方式。你的自我认定的范围越来越小。另一方面,你自认为严谨的和可以流传的思考却遭至了广泛的批评,有些甚至是带有根本否定性的。这是让你无法接受的。因为在你看来,你的思考是负责任的,也是具有一定程度的普遍意义,并且可以给他人以启示与指导的(这点我想不用拒绝承认),但公众的评价却恰恰与你的自我认同相反。再加上你对批评本身的尊敬与重视,就使得你现在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渴望自我得到承认的同时又不断的被迫缩小为自我辩护的阵地。
至于
说服,大家都是在讲道理,只是看谁讲的更有理,说服与被说服只是结果,而不是目的。这点要搞清楚。
chong
2006-01-08 02:2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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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讲的后面不太清楚。
困境是,一方面,你一步步被迫承认到类似于自娱自乐的地步,具体如上。另一方面,你又是绝不肯承认你是在自娱自乐的。具体如上。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我们的批评,你自身对小我的固执,及对批评的欢迎这三者间的反复纠缠。
我
2006-01-08 11: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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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很有道理,我昨晚从蛋教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我出现了一个小混乱,也就是这个问题:我一方面强调哲学的批判精神只是针对“现存”,另一方面又说现存皆可爱。这里头就有一个小小的自相矛盾在里面,要说圆这个矛盾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解决的,这里先说一下说可爱的现存应该是就我与现存的关系而言的,以及由关系联结成的作为现实的整体,而批判总是针对具体的物事的,我爱的从来不是作为恶的具体事物,我爱的是善恶交织呼应联系成的整体。当然要完全圆过来是比较烦的……
另外一点,关于我不断缩小自我认定的范围这一问题,我是承认的,但我认为这种认定范围的缩小恰是确保了我论证的意义。就像康德一步一步否决对上帝的任何证明,最后说我只是让人们“尽可能相信它”,事实上,上帝对于康德的伦理学而言是至关重要的预设,然而康德却要否决对上帝的论证的意义,这恰是从另一方面保证了其论证的意义。因为他意识到上帝的思辨理性证明是不能成立的,对于上帝的最好论证也只是一种“劝说”,也就是说,我所要证明的东西不是上帝现实存在,而是我要力图证明:相信上帝实存1、在理论上是自洽的;2、在实践中是有益的;3、它是可能被人愉快地接受的;任何对上帝的最佳证明也不能超出这一点局限,即局限在论证“我可以希望什么”这一点。那么其它许多问题其实也是一样,人生观、伦理观、爱情观之类,真正有意义的论证也就是论证其“尽可能被相信”罢了。
我
2006-01-08 11:5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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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点意外,我可以说承认我的“自娱自乐”,我在现阶段只是希望尽可能地展开我的想法,让比较模糊的许多观点变成文字,在这一过程中,我可以发现出许多自相矛盾——或者准确地说是在我写文章的过程中,我思想中的混乱部分得以显示,这样我便可以尽可能地去进一步展开并缝合矛盾,当然我知道最终永远也不可能构建出一个完全严密的体系来,但或许可能通过设定某些问题为理性的禁区来解决,我相信我的各种观点立场在深层上都是融洽的。
另外,哲学本身,尤其是作为追问人生意义的人生哲学的意义是什么?我觉得就是某种“自娱自乐”,我向往的哲学是要带给生命以意义、带给生活以快乐的,而不是叔本华那样将自己引向绝望的哲学。我对哲学的追求,并不是因为好奇心、也不是因为要建立什么普遍的东西,而是,首先是让自己快乐;其次再是,如果我的这种思想方式和生活方式可以确实令人快乐的话,我就把它说出来,为它辩护、为它诠释,就像我去了一个餐馆觉得好吃于是希望为它广为宣传那样。我现在在博客上辩这些东西时,还远远没有达到为其做广告的能力,这座美妙的餐馆本身还在施工中,我的讨论那也就是纯粹的自娱自乐了,我最终希望建立的,也无非是这样一套能够令我自娱自乐于其中的理性“游戏”
——理性是很容易带来痛苦的,尤其是当理性深深地反思自身的时候,也就是说凝思于存在于思维中的理想世界的善与美与身处其中的现实世界的恶与丑不可调和的冲突时、尤其是凝思于自身的生存与死亡的时候,是容易陷入痛苦的深渊的。要拔出这个深渊,一种是向欲望和冲动求助;一种是让自己成为机械,陷入到现实的忙碌当中而回避理性;还有一种就是给理性设立一套游戏规则,让我可以充分地展开理性,只要理性在这样一套游戏规则里面活动——这套规则是不能有自相矛盾的,因为理性是拒绝逻辑的矛盾的——理性能够在这套规则里自由地玩耍,这样,也便避免了理性陷入到不可自拔的泥潭中。我的人生哲学就是要设计一套让可以放任自己的理性在其中玩耍的所谓自娱自乐的游戏规则。
当然,以上说的是人生哲学,也就是比如在讨论理想、爱情、生死这些问题时,我只是要论证“我可以希望什么”,人生问题是哲学最根本的问题,我认为哲学最终面对的问题就是生或者死的问题,但是如果是讨论另一些具体的话题,我便不会如此轻易地步步退让,因为通常我们首先需要争辩的是逻辑是否自洽的问题。
我必须坦白我贴博客的目的正是自娱自乐,不过我希望我们的讨论不仅是能帮助我娱乐,也可以让你们有一点乐趣或者收获,如果你们和我的讨论仅仅是出于帮助和教导我的目的,我也希望这种帮助能带给你们快乐。
mist
2006-01-08 14:3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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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最终导向沉默,所以我很少和人辩论,有问题也多是自己想想算了——当然,这句话可以看作我懒惰不想辩论的借口。
one can do
anything he likes, but the end is the same.
c
2006-01-17 00:4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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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段尼采的文字吧。
哲学的道路迂回曲折、高深莫测,它的目的地到底在哪里?我们是否可以认为,它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为理性注入某种强烈而持久的冲动:对于和煦的阳光,清新自由的空气,南方的繁茂的植物,大海的气息,不断变换的肉食,水果和蛋类,饮用的热水,整日的无声的漫游,简短的谈话,不经常的和有检点的阅读,离群索居,清洁、简朴和几乎是军人般的生活习惯,总之,对于一切最适合我的口味而别人也许觉得不能忍受的事物的冲动?也许哲学说穿了只不过是个人的一种养生的本能?一种通过我的头脑的迂回曲折的道路,寻找适合我自己的空气、海拔、气候和健康标准的本能?当然,存在着其他许多更为超然和更为崇高的哲学,而不仅仅是那些比我的哲学还要阴暗和为他们自己要求更多的哲学——但是,也许它们同样也只是一些满足类似的个人冲动的迂回曲折的智力道路?——然而,就在同时我的目光一转,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在一片布满岩石的海岸上,生长着许多奇花异草,一只蝴蝶神秘地和孤独地飞舞在它们的上空:它飞着,舞着,轻盈地,一点也不关心它只能再活一天和它那脆弱的躯体将不能承受夜的寒冷的事实。毫无疑问,在这只蝴蝶身上,我们可以找到一种哲学,一种与我所拥有的哲学完全不同的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