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短也算通史吗？——《人的延伸——技术通史》出版

我今年至少有两本新书出版，最先出来的就是上海教育出版社的这本《人的延伸——技术通史》。这本书是当年出《过时的智慧》时就同时签下的写作计划，但我拖稿一拖就是3年，直到今年终于问世。

这本书仍旧是过渡性的，我正在撰写一部更大部头的技术史专著，顺利的话明年初就能写完。之所以先出了这本微缩版的技术史，一方面是给拖延过久的出版社一个交代，另一方面也是我自己所说的“投石问路”，先打个前哨。

篇幅短小未必是坏事，事实上现在市面上都流行“XX简史”、“极简XX史”、“一口气读完XX史”，我这本书也算是站着读完的极简篇幅了。

但我的副标题还是叫做“技术通史”，首先是因为这本书从是我在清华开设的“技术通史”课程提炼而来，其次也是为了贯彻我一直以来的考虑：“通史”之“通”不在篇幅，而在于“一般性”（general），能否在某种历史中抓住其“一般性”，是判定是否称得上“通史”的条件。

general与学科相连，我更熟悉的是“普通物理”、“普通生物学”之类。事实上，和《普通物理》一样，我的《技术通史》也不妨叫做“普通技术史”。在这里general带有基础、入门的意思，同时也与“特殊”、“专门”相对。比如热力学、电磁学、流体力学、凝聚态物理学、天体物理学等等，就是“专门”的、“特殊”的物理学，而不是普通物理了。

《普通物理》中当然会包含一些各门专门物理学中的内容，或者严格来说，《普通物理》中的任何一条内容，都应该包含在某一门专门物理之内。但是，《普通物理》又并非是把各门专门物理简单汇总叠加而成，相反，《普通物理》不会涉猎太多的专门内容，而是集中于勾勒若干核心领域。

一部《普通物理》的篇幅也许比某一部专门物理学内的专业著作短得多。而一部《技术通史》也当然可以比一部《十七世纪英国技术史》的篇幅短得多。

这就是为什么我坚持认为，诸如牛津版七卷本《技术史》那样的大部头称不上“技术通史”，而我的100多页的小册子反倒有可能称得上“技术通史”。

但当然，也并不是篇幅短小，易于入门，就能称得上“通史”了，关键在于，我们需要筛选出最一般性、基础性的东西。还是拿“普通物理”为例，如果一部普通物理，只讲热力学，不讲电磁学，那肯定是不完整的。古老的声学和现代的量子力学都可以不讲或简略地讲，但经典力学和电磁学却需要重点来讲。这是因为，我们对整个“物理学”这一学科有某种总体的把握，这种总体的把握让我们能够理所当然地把各门差别极大的分支学科看作一个“总体”的分支。我们基于这种对物理学，或者对一般而言的“物理”的总体把握，来判断“普通物理”应当聚焦于何处。

同样地，技术通史应当聚焦哪些“专门技术”，也需要我们预先对“技术史”或者一般而言的“技术”，有某种总体把握。

事实上，我们甚至说不清一般而言的“物理”究竟是指什么，物理或者说其希腊词源“自然”，也是一个非常宽泛和暧昧的概念，而在传统上，技术恰好与自然相对立，当然同样也是宽泛和暧昧的。但是关于“物理学”，好歹我们已经有了许多约定俗成的理解，有了许多现成的用法，当然，也已经有了许多部现成的《普通物理》，所以我们似乎还比较确定“什么是物理”。然而，我们对于“什么是技术”的理解，可就模糊得多了。

在这本技术通史中，我并没有直接讨论“什么是技术”这一问题，“人的延伸”这一书名倒是给出了一个回答。“延伸”包含了“强化”和“外化”两重含义，同时也保持着“连续性”。技术与人互为内外，但又并非对立，“延伸”一词又能暗示出类似德里达和斯蒂格勒所说的“延异”关系。技术是某种延伸出来的他异之物，而不是切割和决裂出来的他异之物。

在这个意义上，技术史就被看作一种人之延伸史，是人通过延伸自己，不断“膨胀”的历史，但其延伸之物日益变成异己的赘物，反过来又影响和支配了人的命运。

当然，这部书的篇幅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人的延伸”这一观照始终隐而未发，实际上构成通史之“总体性”的，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实际的成果。正如物理学，本来也分属于不同的学科，经过牛顿统一天与地，麦克斯韦统一力与电，经历了这些历史性的综合，以及综合之后的重新分科，最终形成了现代教科书中呈现出来的统一性。而就“技术”而言，在我看来，它的形象是在信息时代，借助“信息技术”（IT）最终统一起来的。现在我们谈论技术、科技或technology之类词汇时，主要指的就是IT，哪怕与计算机无关，也多半和电子有关。那么，从这个会聚而成的结果出发，追溯其渊源，我们能找到哪些关键的历史节点呢？电报、电灯、工业流水线、工业革命、机械技术、农业革命、石器。这就是我这本小书所涉及的主题。当然，这些主题为何被选为核心线索呢？这可能需要等我的那本大部头的技术史才能解答，而现在这本书只是直接呈现一个结果罢了。

至于《什么是技术》，将是我今年即将出版的另一本书。本来我想起名为“理解技术”，两本书正好致敬麦克卢汉《理解媒介——人的延伸》，后来出版方建议改名，我也同意了。那本书同样也很短小，偏重哲学，敬请期待。

顺便说一下，已经上过我“技术通史”课的同学，不推荐这本《人的延伸——技术通史》，因为大部分内容课上都讲过，当然，也可以收藏或赠送，毕竟这本书插图很多，印刷精美，表面上看起来还不错。

现在这本书已经在京东和当当上架了。但是我拿了不少样书，一时半会送不完，我的所有微信和微博上的好友都可以直接发给我地址，我会签名赠书，快递包邮，千万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