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准备开啃康德的第三批判了,每次来咖啡馆时都把那块砖头带着,可惜至今还没有迎来开卷的冲动,所以……再说吧……
无论如何,近些天康德的阴魂似乎总在我身边盘旋,时不时地戳我一下,仿佛在埋怨我怎么把他给冷落了……
大二时写“同一片星空”讨论康德的科学与宗教,标志着我真正被拐进哲学之门;
大三时写“消极的本体论”讨论康德的第一批判,标志着我确定把康德认作自己的“起点”。
大四毕业论文写“康德伦理学……”讨论第二批判,标志着我本科学业的结束,以及把康德认作自己的最高的“对手”——因为我并不是康德哲学的追随者,尤其在伦理学方面,于是我首先在当代主流伦理学面前为康德作辩护,从而我才能回到康德那里重新寻找新的道路。
总之自从被康德诱拐以来,似乎我每年都要摸他一下,不过今年似乎不再有机会逼迫我写有关康德的论文了,请康老哥莫怪,再不济到暑假我至少能弄一篇《三批》的读书笔记来吧~嗯。
最近我大肆鼓吹哲学要交流、要热情等等,有人就问我了,诸如你原先那么热衷的康德不就是反例吗?我回答首先要说不是“原先”,而是现在也还是热衷的,虽说大概是过了热恋期,不过我与康德的羁绊反而是更加稳固了;其次,康德虽然看似冷酷刻板,但在我看来也是个闷骚男,内心中还是充满火热的情感的,我最初也正是仿佛感触到了康德内心中的那股绚丽的火焰,才读出了感觉来的;最后,康德也许不泡咖啡馆,但他当然不是靠一个人闭门造车折腾出三大批判的,康德算是历史上第一拨职业的哲学教授,哥尼斯堡的大学体制为康德提供了交流的环境,而且康德也是从之前的沃尔夫学派中走出来的,更不用说通过书信和上流聚会、互访等方式进行的交流了。总之,虽然我的哲学确实会比康德的看起来要喧哗得多,但康德仍然是我心目中的哲学家的典范,也许康德才真的配称改天换地的“大魔王”,相比起来,我的魔术顶多也就称得上小把戏……
想到康德往往就要想到星空,反之亦然。之前说我的哲学可以冠名“网络游戏哲学”时,也有人奇怪说咋不叫“星空哲学”。确实我向来念叨的都是星空哲学,最近是不是也把它给冷落一边了?当然不是。星空是刻印在我心中的,想抹也抹不掉。只是近来我越来越觉得“星空哲学”是难以言传的。而所谓“网络游戏哲学”只是在考虑怎样用一个独特的名号来“包装”我的哲学。“标签”总是贴在最外层的包装上的,而“星空”则是撕开了层层包装之后最深层、最秘藏的那部分,名副其实是我整个哲学的“核心”,那应是最秘而不宣才对。
当然,我仍然始终把高中时偶得的那段“星空哲学”的陈述高悬于随轩顶端,换言之,好比是贴在我的哲学世界的“正门口”。但这扇正门对大多数人而言是无路可通、大门紧锁的。因为我不会再过多地诠释我的“星空哲学”,又或者说我的整个哲学都是对它的诠释,而“它”几乎是一种神秘体验式的东西,是不可言传的。以后我如果要设法导引后人如何进入我的世界,我会花心思在几个侧门以及后门的道路上标示路牌,一扇侧门就叫“网络游戏哲学”,或者把“动漫”也算进去;后门则当然就是“爱情哲学”了,虽说爱情本身也难以言传,不过我会拿这个概念去诠释别的许多问题,因此还是有路可循的。同时,正门和后门虽然未必笔直相对,但也是遥相呼应,连接起整个哲学世界的中轴线。不过若要从外部摸进后门,恐怕需要扶着外墙绕一个大圈子才行,如果并未这样经验过足够的一段外围轮廓,径直就来看我的爱情哲学,恐怕是看不出什么道道来的。
言归正传(其实这篇文章也没啥正传),想起康德的星空,当然就要想起康德的那句“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的名言,进而想到这句话放在我这里也许反过来说更合适——即,“头顶的道德律和心中的星空”。
前半句表达了我对康德伦理学的反叛,因为我虽然也认同“良心”的概念,但在我看来在“心中”的只能有某种“道德本身”而绝没有“律”,或者说“法则”。借用康德的说法,“法则”由人类的知性订立,无论是自然法则,还是道德法则,都是如此。而这一立法得以可能则需要经过“对象化”的认识,也就是说要隔着感官与物自身打照面,经过感性和知性的一番过滤,才看得见法则的、条理的东西。这样一来我事实上是在我的“外面”看到“道德律”的,而在我身体之内显示自身的是一股力量,或者说冲动,或者说欲望,或者说良心,或者说品性,但一定都是原始而朦胧的,而不是“律”。法律不仅是外在的,而且是社会的、文化的,因此与其说道德律存乎内心,不如说它高悬头顶。
至于“星空”,事实上,它确实不在我们的“头顶”了。无论是上海还是北京,都市夜空中的星星总是屈指可数,所以星空对于我而言,实在难以说是在“头顶上”了,星空在我心中。这一点是我很早就已表白了的(心中的星空)。
我经常提起,我之决心进入学术是缘于大一写《生态哲学》。而那篇论文的缘起,除了偶然地选了若干门环境伦理学之类的课程外,对于我自己来说,内在的动力或者说“问题”则是“为什么星空不见了?”
最近向大一的后辈介绍科哲时,我又不由地提起这段故事,我的意图是要以自己为例,强调做哲学不应该先去关心“科哲这个专业所研究的有哪些问题”,哲学首先是发问,是要发自自己的内心来提出属于自己的问题,然后再去寻找参考资源并亲自求索,而不应该仅仅是技术性地去解决那些“现成”的问题。而科哲这个“专业”的好处在于散漫宽泛,因此不必担心你所提出的问题将落在所谓的“科哲”之外。
不过说出来后自己也觉得好笑——他们能够体会到“为什么星空不见了”是一个如此切身和重大的“问题”?我强调哲学思考应该发乎于内心的困惑或渴望,追索那些千百年来都纠缠不休的“大问题”。那么比如生死啊、爱情啊、自由啊、正义啊、真理啊、意义啊等等,诸如此类的“大问题”才够格吧,相比之下,“星空不见了”又算得上什么呢?
也许只有在我和少数人心里,“星空不见了”这一问题竟是堪与“上帝死了”相比的,尽管是当代的、历史性和地域性的问题,但却极为重要和纠结。这一问题背后的矛盾在当时那篇论文的“引子”中已经有所提示:享受着现代文明带来的生活环境,但地上的繁荣遮去了星辰的灿烂,我们失去了什么?又该如何是好?……这个问题驱动着我对生态问题的思考,进而把我引向对自然、科学和技术的追问。
再后来,又是星空把我引向康德,从而正式走上哲学之路。康德之所以“诱拐”我的,除了其深邃的思想之外,最初让我得门而入的,还是康德的“星空”。除了那句名言之外,让我突然对康德哲学有某种深层的、贯通式的领悟的,是康德在《宇宙发展史概论》最后的那段“在晴朗之夜,仰望星空……”那段话让康德的形象突然间鲜活起来,让我仿佛感受到了康德内心深处的情感和张力——一方面是提出星云理论,自信地用人类的智慧来解释星空的起源的那位康德,另一方面又是那个在星空之下被深深震颤,乃至于怀有某种浪漫和神秘情绪的康德。自然的可知与神秘,人的伟大与渺小,骄傲与敬畏,理性与浪漫,知性与感性,沉静与激情,科学与宗教,批判与信仰……这一系列的对立纠结都在星空之下得以统一。这种复杂的情感,和这些矛盾,一定是康德哲学的隐秘起点,也同时是我的哲学的隐秘起点。这种东西是难以言传的,康德除了在几个“结束语”中的感叹之外,也并不会过多地在学理上去诠释他的星空情结,但这也许正是康德哲学的力量之源。
如果说再要强行来刻画描述这种情感,我从《哲学之树》中看到的五个字最为精到——“静默的惊奇”。这本书作为对我影响最大的哲学导论书而言要更凌驾于《大问题》之上,它的实际意义就在于把我引向了康德(作者是康德的粉丝)。如果说《大问题》给我的印象体现为那个由哲学家的名字排成的大大的“?”号的话,想到《哲学之树》,我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静默的惊奇”这五个字。尽管作者在提这几个字时既没有针对康德,也没有涉及星空,而是在谈论基本的存在论态度。但,这不正是星空带给我们的感受吗?静默与惊奇这一对貌似矛盾的情感,恰恰在仰望星空的体验中,或者在哲学的世界中,才最自然而然地达成了统一。就这样,带着“仰望星空”、“科学与宗教”、“静默的惊奇”这一组词儿,我一下子对康德读出了感觉,进而才可能被拐入哲学的世界。
不过“星空”带给我的似乎不怎么“静默”,而更多的时候是迷狂的冲动,这是一种尚未摆脱迷信的宗教形态。比如说,关于我找的第一个女友,你说我之所以看上她是出于什么因素呢?外貌?品格?个性?……反省起来,除了客观机缘的因素外,真正刺激到我的其实也许只有一点,那就是她的网名中有“星辰”二字。说起来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就这一点就足够刺激了?我的理性哪儿去了?话说我的哲学强调着如何要拨开语词的迷惑,跳出概念的幻象,从而呵护保存直接的感性体验等等。想来我自己倒是第一个容易执迷于语词的家伙!不过等闲的语词都迷不住我,唯有星空与雨水例外。其中尤以星空最为过分,听到这一词汇仿佛像听到上帝的名讳般,内心中的狂热神秘主义情感蠢蠢欲动。之后虽然多有收敛,不过必须承认这种诡异的神秘情结仍然挥之不去,以至于后来对待unic时又有所失误——本来任何对我的赞同都唬不住我的,只有相异而有趣才能激起我的兴趣,而唯独unic又成了例外,她的赞同真把我蒙住了,归根结底,恐怕是因为我知道她是个观星者,是个天文爱好者——如果说星空是我的上帝,那么知星人几乎就是天使的角色,至少也是使徒,再不济也是牧师——再不可一世的大力牛魔王在牧人面前也只好现了原形,要么是老实的老黄牛,要么是蒙头乱撞的疯牛。我尽管不至于轻易拜伏,也难免因为迷狂和虔敬而忘记了反思和审查。好在我终于在重蹈覆辙之前清醒过来,不过结果似乎仍是惨烈的。当然,当然,现在的我对于自己理性和情感的驾驭力早已今非昔比,但说实话,当我知道一个人是观星者时,目光中的复杂性将呈几何级数暴增,最纯真的敬意与最邪恶的欲望同时涌动……当然,这主要是针对美女的情况而言,至于看到顶着星空之名的男性,似乎是更容易挑起我的攻击性(嗯?你小子也叫星空?哈?……)。
一个宗教团体中,往往最底层的信众是最迷信和疯狂的,我大概就是那最底层的一种。因为我本人并不是一个观星者,更不是知星人,更不用提天文学家或星占师了。不仅不是经常望星,甚至于连一次真正的灿烂星空都没有仰望过。也许在记事之前的童年时期还能看见上海夜空的繁星点点,初记事时则学过找出北极星的方法,但现在再教上海孩子学认北斗星北极星恐怕已是个笑话了。近年来我无非也只是在每次旅游时都会留意一下当地的星空之类,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机会见到多么灿烂的星空;至于在城市里,顶多也是偶尔在夜间散步时注视着某一两颗星星(往往也就那么个把颗可看了),看着它们向我眨眼始终是让人欣喜的。不过鉴于出行一般骑车,安全第一,所以其实也极少如此。致命的懒惰更是使得我并没有参加天文社之类的活动,也没有费心去记忆星星的名字。
既然如此,难道我心中的星空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空洞的语词,是彻头彻尾的虚妄和欺骗?我也曾经怀疑过这一点。当我闭上眼睛遐想时,一幅面朝大海、眺望星空的图景每每浮现心头。原本我说星空图景很少出现,但最近当我开始想象我的赤羽魔王的新形象时,背景却挥之不去地只能是那幅星空大海的画面。(顺便说一下,即便我最近的新形象添上了象征炽爱的赤红羽翼,但依旧是脚踩礁石,依旧是飞不起来……)关键问题在于,这幅图景是虚幻的,因为我并未亲眼见过如此的星空,更不用说在大海边眺望呢。这幅图景以及相关的感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似乎我在其中隐约嗅出了动漫的气味,毕竟我正好是看着圣斗士长大的那一代。
当然,圣斗士大约只是一种铺垫,最终以一种神秘而瞬间的方式将星空“烙印”在我的心中的,无疑应当是那个四年级时在“格致中学天文台”的模拟星空体验。
尽管只是模拟的虚假星空,尽管只是一次性的,尽管当时的场景其实早已淡忘得干净……不过我想说,对于任何一个神秘思想者而言,“神启的经验只需要一次!”灯光熄灭,星空浮现,神向我显身只是刹那之间的事情,如果我不是彻底震颤,而需要再来三番五次的重复经历才确定心情,那可就称不上神启了。于是我当场被星空俘虏,即刻宣誓要上格致中学,为了加入这里的天文部。
当然,那个“宣誓”并没有实现,我不仅没有去格致,也没有加入任何天文部或天文社。但是,我仍然相信那是一次真正的皈依,我所宣誓效忠的真正对象并不是格致中学天文部之类的东西,而是那深邃的星
空。任何宣誓的说出口来的内容永远只是一些语词,语词和概念永远不是永固的,只有那种情感体验绵延流传,至今仍燃烧不止。在我看来那种内心深处的情感力量就仿佛是一团火焰,它没有一刻是固定的,它始终在跳跃着,也在消耗着,它不停地渴求着周围的燃料,也不停地向周围发散着光芒和力量。正因为如此,它才可能是真正永恒的东西。再坚固致密的护罩都难免腐朽蜕变,唯有那活的火焰可以恒久不竭。概念和语词就是那些“坚固”的东西,它们可以搭建出一个恰当的灯罩,让火苗在其中得以安稳和活跃;它们也可以通过自我批判,通过主动的自我瓦解,而供给燃烧的能量;它们更可以提供恰当的引导和过滤,让火焰的光芒显得更华丽、更温和或更耀眼;当然,如果控制不当,概念和语词也可能会压抑乃至扑灭那团活火,又或者失控走火以至于引发巨大的灾难。为那些错误和灾难负责的不应该是人类的情感和欲望,而总应该是人们的理智。
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也许正是“星空”第一次点亮我的精神世界,火种在那时被埋下,那团神秘的火焰正是我不竭的魔力之源。这股力量最后并没有推动我去学习天文,但却成为我的整个哲学世界的能源。
顺便说一句,也许是命运对我之不屑玩星座游戏的讽刺,我感觉我越来越朝着典型的天蝎男发展——激情与冷漠,理智与神秘,强势而孤独,邪恶而诡异……我算是当仁不让,照单全收了。当然,网上见到的更多的“诠释”都是扯谈,对我仍然毫无用处。我通过哲学诠释着自己的整个人格,这门艺术的最终作品就是我自己。用哲学来谱写,用生命来演绎。
本文是对沉寂冷清的“星空——雨水”栏目的一个重大交代。你问这个栏目究竟是放什么文章的?我也说不清楚。简而言之,它们似乎都是反映我内心中矛盾纠结以及隐秘渴望的诡异文章。对于这一系列的文章,读者不必去细心推敲,我也并没有在这里系统地立论。如果你能够隐约感受到我的那团跳跃着的火焰的存在,那就好了。如果你感受不到,也没有关系,我的哲学的其它部分也无不浸透着我的血液,只要掐准了要冲,都能够触到我的脉搏。——有序、博大、包容、静默、惊诧、璀璨、壮阔、温柔、深邃、通透、神秘、单纯而复杂、散漫而整体、令人悠闲而严肃、痴狂而沉静……这些是星空的特征,也是我的哲学所追求的。也许我终究是个迷信者,竟妄图模仿神的形象,但无论如何,这就是我的艺术,
2009年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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